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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梅苑
学生曾问我：“老师，对您影响最深的是哪一本书？”一脸的热切与期盼，希望我说出某一位文学大师的名字，或且至少是一部大师的经典小说。美好的愿望与猜中答案的那一种殷切从学生眼中溢出。然而，此时的我却不能一如在课堂上一样，给予他们恰如其分的回应。在我心中珍藏着的，曾经长久温暖着我青春年少的心的，却是一本简朴的小册子。它的作者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梅苑。
梅苑于我，是一名既陌生又熟悉的作家。陌生，是因为我无从了解梅苑更多的信息：她的相貌，她的事业，她的生活……。而我又觉得自己非常熟悉这文笔与名字一样美丽的作家，是缘于她唯一的一本书《人海巴黎》。
《人海巴黎》是梅苑留学巴黎的生活散记。暗红色的封皮早已退尽昔日光泽，封面上巴黎城市风光的速写画显得更简约朴素了，但书内那曾开启我心灵和梦想的二十篇散文，却依然十分的熟悉亲切，令人感动。
初读梅苑的《人海巴黎》，正是我高中求学最关键的时候，但是自卑拘谨的性格却如一扇紧闭着的窗户，挡住了远眺的视线，摭闭了远处的风景。缺少阳光雨露滋润的心灵，使自己的生活一直暗淡无色。而学习的低迷也让自己鼓不起前进的风帆。迷茫灰暗笼罩着我的天空。此时，梅苑游学于巴黎的散记却一下子把我拉进了一个不同于闭塞自封的世界。
她描述塞纳河：“巴黎的朋友常常问我：你最喜欢巴黎什么地方？我总是不加思索地回答：塞纳河畔。真的，我非常喜欢这样宽阔的河流，那缓缓的河水，不我平衡了生活上过紧的步调；被自然陶化那一刻闲散的心情，使我卸下心灵上过重的负荷。”
她眼中的瑞士男人，“是得天独厚的。”“瑞士的男人有象山一样的性格，而他们还承受了瑞士山明水秀的灵气。所以大多数的瑞士男人都有一份特有的气质，并能给人一种绝对信赖的感觉。”
对于朋友，梅苑的怀念是真诚的：“春风迎面吹来，这才是一个真正使人心旷神怡的世界。那小桥，那一弯流水，那碧绿的草坪，那一片森林，突然间，我多么怀念那位能与我共醉自然的朋友。”
……
她就像一位家姐，手牵着小弟，领着我徜徉于巴黎的湖光山色，领略着这座美丽城市四季的变化，又穿行于巴黎的大街小巷，体会历史文化的厚重，使我暂时忘却了自己的卑怯与懦弱，忘却了学习的烦恼与艰辛。于是，我爱上了《人海巴黎》，也爱上了梅苑。于是，不断地看，反复地读。越是读到风景秀美的部分，越觉得人生的美好；梅苑越是赞美如山的瑞士男人的性格，越是让我觉得那是重塑性格的参照。卢浮宫，枫丹白露，巴尔扎克故居，巴黎城郊的狗公墓……，越是浓厚的文化历史气息的描绘，越让我无限地叹息和向往。它是一个梦，遥远却又清晰，让我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胀满了激情与理想，觉得自己要为美好的生活去拼搏，奋斗。《人海巴黎》就是这样照亮了我的生活。
文章中梅苑的细腻与温和，淡雅与宽容，也慢慢渗透了我那年轻的心。梅苑离开瑞士来到巴黎，纵使非常喜欢这繁华与闲适的城市，但对友情的忠诚让她三返瑞士，为的是她所想念的那些“朴实、正直、善良的人”。对于性情古怪好奇心极重的女房东，梅苑是“尽量找理由原谅她”，临别时还是接受了老太太送给的纪念品。而对于美的诠释，完全融入于春天的塞纳河，八月阳光下的香榭丽舍林荫大道，秋风中飘落红叶的卢森堡公园。一切是那么的诗情画意，让人忘却俗世的烦恼。让我更为感动的，是她求知的执着。对于巴黎大大小小的图书馆，梅苑是没有专门提及的，但是，我知道梅苑每一周都要去巴黎的国立东方语文图书馆的，并常常因沉醉书中而错过午餐；蓬皮杜文化中心的图书馆里丰富的图书资料则是最吸引她去的；游览巴尔扎克故居时，梅苑一直“舍不得离开这个小小的图书馆，在这里流连到夕阳西下” ……，《人海巴黎》给我带来无尽的暇想与心灵上的抚慰，构成了我高中生活最美好的一部分。梅苑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将美丽的景致解释为一种安详宽容性格的人，她鼓励我用纯洁的心去向往精致的生活。梅苑的巴黎，在我的心里格外的清晰而美丽，栩栩如生。而她的感悟，早已化作我性格中宽容沉静不惊不诧的那一部分了。后来，我有了自己素雅淡然的妻。我在想，是妻的淡然吸引了我，还是梅苑影子的映照让我选择了她？
多年以后，我才意识到，梅苑给我带来的，不仅仅只是塞纳河畔秀美的风光，不仅仅是异国厚重的历史文化，也不仅仅只是一段美好的记忆。梅苑曾对朋友说：“我要看的巴黎，不仅是这些有历史价值的建筑物，这些不朽的艺术品，我还要看巴黎的内脏。”“别人看的都是巴黎的姿容，而我要看的是巴黎的内心。”我想，梅苑是看到了巴黎的内脏的。而我，或许是太喜欢梅苑的缘故，开始喜欢上了巴尔扎克，雨果，司汤达，左拉……。我报读了外国文学专业，去读梅苑所喜欢的法国作家的作品，买了许多书，甚至去买了印满法文，我几乎看不懂的原版书。在里面，我看到的是一个精彩博大的世界，一个让我受益终生的丰富的“内脏”。
岁月如歌。一段美好的时光，一个充满激情的梦想，一份恬适的心灵的成长，皆源于这本小册子。十几年来，它常出现在我手中，被我抚摩细品，也浸润着我不变的心。
然而未曾想到的是，时至今日，才在网络上得知，就在我分享她留学法国的快乐与惬意时，在我姿意沉浸在梅苑的巴黎记忆中时，她却早已离去，如烟而没。
震惊，叹息。
记忆深处曾经为我打开一扇门，让我领略门后多彩景致的那个人；曾经抚慰我心灵并为我指明方向的那个人；想像中素装淡雅才气飞扬的女子，却如三毛，悄然西去！为什么，为什么？
再读。再读。试图在字里行间，寻找到一丝的悲怨与哀伤，纵使少许的忧伤，都以解我心中的困惑与迷惘，但却无处可寻。塞纳河缓缓流淌如旧，令人迷醉的八月的巴黎依然挤满观光客，卢森堡公园的秋天还是最富有诗情画意的季节。而梅苑，依然是印象中那个美丽和温漫如斯的女子。
不再探寻。
就把梅苑的话当作结尾吧：“我觉得生与死的距离并不遥远，死不是表示完全离开这个世界，如果我们能够给人间留下一点值得纪念的东西。”
梅苑何止仅给我们留下一点东西！在我的心中，梅苑永远是一朵洁白的花朵，静静绽放在巴黎的塞纳边，艳丽，悠然。
[ 本帖最后由 临渊大师 于 2008-5-7 22:51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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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7 21:28
